外勞一上車,我就問:今天阿嬤怎麼樣?
「我很痛苦ㄋㄟˋ。」外勞一開口就哭了。「阿嬤一直跟我講話,一直跟我講話,叫我不要回去。」
我說:妳有沒有跟阿嬤說,妳明天還會來?
外勞說:「有啊,阿嬤叫我不要回去,睏在那邊就好了。」「我剛剛要走的時候,阿嬤還要抱我ㄋㄟˋ,她的手有綁住,我幫她打開,她抱我,我走的時候再綁住。」
從護理中心到家開車約十分鐘的路程,外勞一直忍不住哭泣,她說阿嬤一直在跟她講話。
我跟外勞說:你有沒有發現,阿嬤現在只跟妳講話,她其實不是不會講話,她是不想跟其他人講話,她只跟妳講話。
外勞說今天阿嬤一直在跟她講話,一直講,一直講,因為阿嬤也知道她要回去了,阿嬤很捨不得,外勞更是捨不得阿嬤。
外勞說:「下午三點,阿嬤想出去,但不行。」我說:對啊,她現在要先隔離三天,這三天還不能出去。
外勞每天都會讓阿嬤坐著輪椅,天氣好的時候就出去,天氣不好時,就坐在家裡客廳看電視。外勞跟阿嬤一起看電視,看什麼?其實什麼都看。
外勞大部份的時候都會滑手機,邊滑手機,邊陪阿嬤,他們兩個人就這樣一起過了三年,朝夕相處。
今天載外勞回家的時候,我跟外勞說:「阿雲,今天是妳這三年來第一天不用跟阿嬤睡耶。」外勞一聽又哭了。
不用照顧阿嬤,外勞應該更輕鬆才對,但我可以感覺到她的不捨,她的傷心,她的無奈。
我還記得上一次她哭著說:「他們都沒有來看阿嬤,阿嬤只有我。」是啊,阿嬤真的只有阿雲,一個跟她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陌生人...
我相信阿嬤會一輩子懷念她,阿嬤在人生的最後階段最捨不得的應該不是她的家人,而是外勞阿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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